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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36)

        8月1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2周年纪念日,红色文化网站《橘子洲头》正式上线。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1927年缔造的,经过“三湾改编”后,建立各级士兵委员会,实行民主制度,在政治上官兵平等,把党的支部建在连上,铸就了人民军队的灵魂——永远听从党的指挥。从此毛主席创建的人民军队开始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
        《橘子洲头》红色文化网站,是致力于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社会主义制度,宣传共产主义理想,歌颂祖国,歌颂人民,歌颂伟大的人民军队,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文化窗口,用毛主席诗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鞭策我们,力求为红色文化宣传多做一些有益于人民,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族,有益于社会的工作。在当前世界局势纷纭乱象的形势下,中国人民正承受着国内外资本势力的压榨和盗抢,并被国内外反动势力用各种文化毒品忽悠和迷惑,《橘子洲头》网站将与全国各地的爱国同胞和红色战友一起坚守中国人民自己的意识形态阵地。
        橘子洲头网址://m.mustforum.com/
        在《橘子洲头》正式上线之际正逢美国借“贸易战”之名,对中国人民进行敲诈和抢劫,中国人民唯有重新拿起毛泽东思想这个战无不胜的武器,才能打败敌人,赢得胜利!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2周年我们安排连载王树增将军著写的长篇历史纪实作品《抗美援朝》(书原名为《朝鲜战争》,但是熟知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抗美援朝才能体现中国人民志愿军保家卫国的正义,抗击美国强盗侵略的正义!故选用《抗美援朝》这个标题。)与大家一同回放中国人民志愿军把美国为首的17国联军从鸭绿江边赶到38线以南,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英雄史篇,学习志愿军战士惊天地泣鬼神的献身精神,为今天的中国社会找回民族自信的不朽精神!
        下面我们来看朝鲜战争的纪实:

 

【长篇历史纪实作品连载:抗美援朝(1)//m.mustforum.com/fengjing/wenyi/2019-07-31/310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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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增:抗美援朝(连载36

 

大雪掩埋的遗骸 

 

  2月13日早晨,面容疲惫的美第二师二十三团团长保罗.L.弗里曼上校站在砥平里环形阵地的一个土坡上,等待着美第十军军长克洛维斯.拜尔斯将军的到来。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广袤的雪野十分寂静,看来司令官的直升机还要等一阵子才能飞来。

  连续两天两夜的枪炮声响彻砥平里四周,令这位美军上校一直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听说中国军队大规模地向横城方向进攻后,美第二师和南朝鲜第八师都在迅速溃退。现在,在砥平里的这个小小的环形阵地上,所有的人都在连续不断的炮声中来回跑动,指挥所里充满大祸临头的气氛。在弗里曼的“高度戒备,准备迎击中国人的进攻”的命令下,美军士兵们彻夜紧握着自动步枪,紧张地等待阵地四周响起中国士兵的胶鞋底磨擦冻土的声音以及那直刺心脏尖厉的小喇叭声。

  两天过去了,中国人没来。

  这天早上,听不见炮声了。也许中国人推进到南边去了?然而,弗里曼向四个方向派出的侦察队回来后都报告说,发现中国军队在东、西、北三个方向正在集结部队。在这一带上空例行公事的侦察机飞行员也报告说,发现一支庞大的中国部队正从北面和东面向砥平里接近。另外,早上从师部派出的企图北上与砥平里取得联系的一支侦察队,走到砥平里以南大约六公里的地方遭到来历不明的中国军队的袭击。一切情况再清楚不过了:砥平里阵地孤零零地嵌在中国人的攻击线上,二十三团已被包围。中国人肯定正在策划对砥平里的作战,只有白痴才会在这里等着中国人潮水般的攻击。

  二十三团必须立即撤退。

  弗里曼决心今天就带部队一走了之。整个战线都向后移动了,二十三团单独顶在这里没有任何道理,但愿那个脖子上总是挂着两颗手雷的家伙不会把二十三团的弟兄们忘了。

  弗里曼忘不了自己向砥平里北进时遇到的麻烦。在一个叫双隧道的地方,二十三团由60人组成的侦察队受到中国军队的伏击,米切尔中尉带着士兵们丢弃了所有的重装备跑到山上,这个过程中就有九个新兵因为害怕而落后,他们全部被中国士兵打死了。中国人一次又一次地向山上攻击,弗里曼派出F连前去营救,结果F连也陷入中国军队的攻击之中,处于投降的边缘。一直熬到天亮,在飞机轰炸的掩护下,侦察队和F连的幸存者才被救出来。直升机从那个阵地拉出的尸体比活着的人多一倍。

  中国人一旦开始攻击,就决不会轻易停止,他们的顽强和凶猛是著名的。

  最好还是不要跟中国人交手。

  接近中午的时候,拜尔斯的直升机来了。

  美第二师隶属美第十军的管辖。在中国军队向横城的反击作战开始以后,越来越恶化的战局令拜尔斯大发脾气。他在给李奇微的电话中埋怨是软弱无能的南朝鲜军队把第十军给害了。拜尔斯说:“我的第二师在中国人的攻势面前首当其冲,遭受重大损失,尤其是火炮的损失,这全是由于南朝鲜第八师仓皇撤退所造成的。该师在敌人的夜间进攻面前彻底崩溃,致使第二师的侧翼暴露无遗。南朝鲜军队对中共士兵怀有非常畏惧的心理,几乎把他们看成天兵天将,当中国军队出现在南朝鲜军队阵地上时,许多南朝鲜士兵头也不回飞快地逃命!”

  拜尔斯一下飞机,立即就砥平里的问题和弗里曼进行了认真的研究。他听取了弗里曼关于立即撤退的建议及其理由,拜尔斯同意了弗里曼的要求,至少他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个团放在中国军队的虎口上,况且团长都没有能在这里坚持下去的信心。

  拜尔斯表示了“同意撤退”之后就飞走了。

  弗里曼立即命令参谋人员制定撤退计划。

  当弗里曼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的时候,却收到了一条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命令:不准撤退,坚守砥平里!

  命令是李奇微亲自下达的。

  李奇微对拜尔斯说:“你要是撤出砥平里,我就先撤了你!”

  坚守砥平里的决定出于李奇微对整个战局的独特判断,他因此成为真正令彭德怀感到棘手的战场对手。

  首先,李奇微认为‘霹雳作战’并没有因为中国军队在横城地区的反击而受到严重的挫折,美第二师和南朝鲜第八师的损失仅仅是中国军队在无关要局的阻击战中的孤注一掷造成的。中国军队局部的进展并不意味着他们全面的困境得到缓解,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勉强发动的攻势,反而令现在的中国军队更加困难。联合国军在中国军队的横城反击之后,战线的形状并没有大的质量上的改变,因此,放弃砥平里这个位于前沿的交通要道,势必令美第九军的右翼空虚,如果中国军队再趁势攻击的话,很可能招致整个战线的龟裂,‘霹雳作战’便收不到预期的效果了。李奇微相信他曾经在汉城的撤退中向其‘致意’的彭德怀也会看到这一点。于是,他的结论是:“敌军为这次攻势的成功,攻占砥平里是绝对必要的。因此,我军无论如何要确保砥平里,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

  李奇微给第十军下达的作战命令是:一、砥平里的美第二师第二十三团,死守砥平里阵地;二、第十军以位于文幕里的美第二师第二十八团即刻增援砥平里的第二十三团;三、美第九军、英第二十七旅和南朝鲜第六师,向砥平里与文幕里之间移动,封闭美第十军前面的空隙。

  砥平里,这个小小的朝鲜村庄,注定要成为一个空前惨烈的血战之地。

  砥平里坐落在一个小盆地中,小盆地的直径大约5公里,四周都是小山包:南面是最高的望美山,标高297米,西南是248高地,西北是345高地,北面是207高地,东北是212高地。

  接到死守阵地命令的弗里曼开始重新制定防御部署。形成环形阵地当然是最理想的阵地,但其周长至少有18公里,弗里曼的兵力显然不够。二十三团的兵力包括一个法国营在内有四个步兵营以及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总人数约6000人,但要在这么长的环形范围上部署没有缝隙的阻击线还是不够。弗里曼在清川江边吃过由于防御阵地有缝隙而让中国军队钻到身后的苦头。最后,弗里曼划定出直径为一点六公里的环形范围,并开始修筑阵地。

  美军第二师二十三团在砥平里最后完成的防御体系是:一营在北面的207高地的南端,二营在南面的望美山,三营在东面的202高地,法国营的阵地地形最不妙,处于砥平里西侧一片平展的稻田和铁路线的周围。各营之间没有缝隙。即使这样,弗里曼还是觉得兵力太少,不得不把预备队减少到危险的程度:团只留一个连,各连只留一个排。为了使这个远离师的主力团背后达16公里的纵深地带的安全,只能在阵地中间加强钢铁的防御了:弗里曼在环形阵地内配备了6门155毫米榴弹炮、18门105毫米榴弹炮、一个连的高射武器、20辆坦克和51门迫击炮。环形阵地的前沿,全部环绕着坦克挖了壕沟,密集地布置了防步兵地雷和照明汽油弹。各阵地之间的接合部,全部用M-16高射机枪和坦克作为游动火力严密封锁,甚至在中国士兵可能接近的地方,二十三团泼水制造出陡峭的冰区。

  2月13日日落前,二十三团完成了火炮的试射,并测试了步兵、坦克和炮兵之间的通讯联络系统,准备好了充足的弹药和十日份的食品。

  天黑了,四周寂静得可怕。

  美军和法军士兵各自守在阵地的战壕里,等待着他们无法预知的命运。

  中国军队确实要打砥平里。

  对中国军队来讲,横城反击作战取得了可喜的战果,特别是美第二师位于横城的部队已经开始撤退,南朝鲜第八师的战斗力也受到重创,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常规,砥平里的美军为了不至于孤立无援定会向南撤退,而如果趁其撤退之时在运动中给予打击,确实是个扩大战果的好战机。另外,当时中国军队对砥平里敌情的了解是:不到四个营的敌兵力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敌所依托的是一般的野战工事——这绝对是一块送到中国军队嘴边的肥肉。

  不准确的敌情判断和盲目的乐观情绪带来的是轻敌思想,由此,中国军队对砥平里的攻击看上去就像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大杂烩:攻击战先后投入八个团,八个团分别来自第三十九、第四十、第四十二三个军,而负责战场统一指挥的是第四十军的一一九师。

  一一九师师长徐国夫领受任务时就想不通。别说还没有看过地形和深入了解敌情,这样打乱建制地组成攻击部队,并且让一一九师成立“前指”,而徐国夫对其他部队的情况一概不了解,由于部队严重缺乏通讯手段,一旦打起来实际上很难协同。徐国夫要求把战斗发起时间往后拖一下,以便了解敌情和战场地形,与参战的各个部队沟通协商一下,特别是,他想等一一九师的主力团三五五团回来,这样打起来心里才能有点底。但东线指挥部坚决不同意:“敌情不过是一两个营,可能已经逃跑了一部分,必须迅速抓住敌人,不能拖延!”

  砥平里反击战预定的攻击时间是十三日上午。

  但此时在砥平里的中国军队无法实施攻击。徐国夫师长仓促召集参加攻击部队的指挥员会议。令他恼火的是,第四十军三五九团团长没来,派来的是政委。第四十二军的三七五团只派来个副团长。但这位副团长却带来了砥平里的真实情况:那里不只有一两个营的敌人,而且敌人根本没有要逃跑的迹象,摆出的是坚守的架势。徐国夫立即把情况向上级报告,但没有得到回应。

  会刚开完,又传来让徐国夫吃惊的消息:配合攻击砥平里的炮兵第四十二团,因为马匹受惊暴露了目标,现已遭到空袭,不能按时参加战斗。这意味着火力本来就弱的中国军队没有了炮火支援,只能靠手中的轻武器作战了。

  这时,第四十二军一二五师三七五团在向砥平里接近的路上遭遇敌人而受阻,第四十军一一九师三五六团也因行动迟缓没按时赶到攻击地点,结果,在徐国夫指挥的方向上只有三五七团和三五九团两个团。

  砥平里交战双方兵力和火力对比严重失衡的攻击在13日傍晚开始了。

  徐国夫当时不知道,其实还有几支中国部队也参加了对砥平里的攻击,只是由于通讯手段落后他们没能互相联系上。

  在指挥混乱的攻击中,只有中国士兵无所畏惧的献身精神在砥平里被火光映红的夜晚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三五七团三营七连在连长殷开文和指导员王玉岫的带领下,向着敌人炽热的火力扑上去。突击排通过冰坡的时候,在敌人的猛烈枪击中伤亡严重,但是他们无畏生死地顽强突击,终于占领了敌人的前沿阵地,但阵地立刻受到美军极其猛烈的炮火袭击。连长殷开文牺牲。阵地开始在中美士兵手中来回易手,指导员也牺牲了。七连以其巨大的伤亡,在美军的阵地前沿与之争夺,他们没能接近美军的主阵地。三五九团九连指导员关德贵是个有名的“爆破英雄”,在第一次战役中他带领士兵顽强地坚守阵地,手和脚都被凝固汽油弹严重烧伤。在这次攻击中,他带领突击队冲在最前面。在攻击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他的胳膊负伤,在打第二个小山包的时候,他的腿又中弹,棉裤和棉鞋都被鲜血浸透。

  徐国夫指挥着两个团一直打到天亮,没能占领一块敌人的主阵地,部队伤亡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第三十九军一一五师奉命参加打砥平里的战斗时,全师上下都很高兴。因为听说砥平里敌人兵力不多,觉得这下能立大功了。所以,13日在研究作战计划时,师长王良太主张以三四四团为一梯队,三四三团为二梯队,三四五团为预备队进行攻击。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对这个主张有意见,王团长个敢打硬仗的好手,他觉得把他列在二梯队心有不甘,而且他多少有点“私心”:砥平里就那么点敌人,跟在三四四团后面进去,不是什么功也没有了吗?于是,王扶之提出三四三团和三四四团并肩打进去。师长和政委交换了意见,同意了王扶之的建议。

  黄昏,三四三团开始攻击。在攻下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他们向师指挥部报告:“我们打到砥平里了!”

  师指挥部的回答是:攻击并且占领!

  当王扶之再次打开地图核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打下的不是砥平里,而是砥平里外围一个叫马山的山头。更让王扶之意外的是,通过对俘虏的审问才知道,砥平里根本不是“没多少敌人”,坦克大炮不说,光兵力就有6000多!

  王扶之赶快向师指挥部报告,并且立即命令部队:天亮之前,无论如何要做好敌人向马山外围反击的准备。

  参加对砥平里攻击的第四十二军一二六师三七六团也犯了和三四三团一样的错误。这个团被配属第三十九军,接到攻击砥平里的命令后,团长张志超立即带领部队开始行动。他们迅速拿下挡在他们攻击路线上的一座小山,并且按照地图上所指示的路线,向砥平里扑过去。按照判断的方位和计算的行进时间,应该到达砥平里的时候,他们发现山谷中有一个小村子。夜色中,有开阔地、有房舍、有公路、有铁路,一切都和地图上的砥平里标志一致,于是三七六团毫不迟疑地开始了强攻。二营打头阵,团属炮兵压制敌人的火力,三营从侧翼配合,尖刀班的士兵每人带着十几颗手榴弹冲进村庄一齐投掷,霎时间,这个村庄被打成一片火海。守在这里的美军顶不住了,向暗夜中溃退而去。张志赵兴奋地向师指挥部报告:“我们已经占领砥平里!”

  指挥部一听很高兴,没想到砥平里这么好打,还有几个团没用上呢!于是命令同时向前运动准备攻击砥平里的三七七团停止前进,因为砥平里的战斗结束了。

  一二六师师长黄经耀究竟是有经验的指挥员,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于是又打电话给张志超,问:“你给我仔细看看,公路是不是拐向西南?铁路是不是拐向东南?”

  张志超说:“这里的公路和铁路是平行向南的!”

  黄经耀头嗡的一下大了:“张志超!你给我误了大事!你打下的那个地方叫田谷,砥平里还在田谷的东南!给我立即向砥平里攻击!”

  三七六团赶快集中部队,以一营为主攻,向真正的砥平里攻击。一营在7门山炮和23门迫击炮的支持下,连续向砥平里攻击了三次,炮弹很快就打光了,兵力损失无法补充,天亮的时候没有任何成果。

  14日,白天到了。

  美军的飞机铺天盖地而来,轮番在中国军队的所有阵地上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射击和轰炸。中国军队的官兵们自从入朝作战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飞机集中在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天空中。美军飞机整整轰炸了一个上午,然后,砥平里的美军和法军开始出动坦克和步兵,向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极其凶狠的反击。在三四三团二营的马山阵地,从砥平里出击的美军和法军多达五路,火力之强令阵地上的中国士兵抬不起头来。二营伤亡严重,班和排的建制已经被打乱,但从不同方向冲击而来的美军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二营营长王少伯在给王扶之团长的电话中声音都变了调:“团长!快下命令撤退!不然,二营就打光了!”

  王扶之的回答是:“要是把阵地丢了;我杀你的头!”

  说完,王扶之就后悔了,后悔不该在这样的时刻对部下说这种话。但是,不是要坚决打砥平里吗?马山这个地形优越的冲击出发点要是丢了,还怎么打下去?

  王少伯硬是指挥士兵们在马山阵地上坚持了一个白天,虽伤亡巨大,但阵地没丢。

  在另一个方向上,三五九团的阵地上没有可蔽身的工事。美军飞机来回地俯冲轰炸扫射,这些飞机有的来自美国海军的航空母舰,有的来自南朝鲜釜山的机场,重型轰炸机则来自日本板付机场。它们在很低的高度上掠过,发出的啸音震耳欲聋。与三五九团阵地相邻的高地依旧在美军的控制之下,美军在高地上使用坦克的直射火炮和M-16高射机枪,居高临下地近距离向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射击,中国士兵的射击完全被压制了,处在束手无策被动挨打的境地。团长李林一刚在电话机中向各营传达了“坚守阵地”的命令,线路就被炸断了。想和最前面的三营取得联系,但在连续不断的轰炸中三营根本听不见。李林一给通信连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接通电话线!结果连续冲上去七个电话员,全部倒在半路上,无一生还。

  天终于黑下来了,熬过白天的中国士兵向砥平里主阵地冲击的时刻又到了。

  14日夜晚,中国军队参加砥平里攻坚战的各团都已到齐,他们从四面八方一齐开始向这个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小小的环形阵地开始了前赴后继的攻击。

  在炮弹和手榴弹连续不断爆炸的火光中,美二十三团各营的前沿阵地同时出现了激战状态。中国士兵冒着美军布置下的一层又一层的拦截火力毫无畏惧地冲锋,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踏着尸体前进。环形阵地内到处是跃动的中国士兵的影子,这些身影因为棉衣的缘故看上去十分臃肿,但他们滚动前进时灵活而迅猛。美军所有的坦克和火炮用最密集的发射速度向四周喷出火焰,在中国士兵冲击的每一条路上形成一面面弹雨之墙。接近午夜的时候,激战到达最高潮,与地面上流淌的鲜血相呼应的,是战场上空大约每过五分钟就升起的一群密集的照明弹,由几十条曳光弹组成的光带接连不断地平行或者交叉地穿过照明弹的白光之下。美军支援的夜航飞机投下了由降落伞悬挂着的更为刺眼的照明弹,长时间地如巨大的灯笼一般在砥平里双方士兵的头顶摇荡。

  望美山方向的美军阵地在午夜时分失守了,二营G连的一个排只剩下施密特中士还活着,三排也只剩下了六名士兵。在营长爱德华的严厉命令下,连长希斯在得到了弗里曼团长从团预备队抽出的一个特种排和几辆坦克的补充后,开始对中国军队进行反冲击。但是,美军负责掩护的迫击炮受到中国军队炮火的压制,反冲击的士兵还没冲出多远就出现了六人伤亡。在继续向前冲击的时候,中国士兵的子弹从侧面射来,原来旁边的阵地也被中国军队占领了。突击排很快全部伤亡,希斯亲自带领士兵冲击,结果在一个上坎上被子弹打倒。一个士兵拽着他往回拖,赶上来的拉姆斯巴格上尉在照明弹的光亮下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这个士兵的胳膊被打烂,一块皮肤挂在断裂的伤口上。他用一只手拉着一个人,这是胸部中弹已经昏迷了的希斯。这时,中国士兵开始了又一轮冲击,G连活着逃回环形阵地的士兵仅仅是很少的几个人。

  在砥平里环形阵地中与中国士兵彻夜血战的,还有一个法国营。法国营由拉尔夫.蒙克拉中校指挥。蒙克拉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法国军人,军服上挂满了各种军功勋章,他在他所经历的战斗中曾经16次负伤,现在一条腿还腐得厉害。朝鲜战争开始的时候,他是法国外籍军团的监察长,军衔是中将。他认为能带领法国军队参加朝鲜战争是一种殊荣,自愿把自己的军衔降为中校。当中国军队开始冲击的时候,这个老中校命令拉响手摇警报器,警报器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好似鬼哭狼嚎”般响彻夜空。法国士兵一律不带钢盔,头上扎着红色头巾,高声叫喊着“卡莫洛尼”。“卡莫洛尼”是一个墨西哥村庄的名字,90年前在这个村庄有65名法国外籍军团士兵在与墨西哥士兵的战斗中全部战死,无一投降。这个法国营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法国原外籍军团的老兵。他们在和中国士兵拼刺刀的同时,还踢那些从前沿跑下来的美国士兵的屁股:“该死的,回到那边山头上去!反正你得死,不如死在山头上!”但是,法国人的反冲击也连续失败,弗里曼团长不得不使用预备队来堵住蜂拥而上的中国士兵。由于G连阵地失守,环形阵地已被中国军队突开一个很大的缺口,环形变成了凹形。

  就在砥平里环形阵地出现危机的时候,二十三团团长弗里曼上校的手臂中弹。

  也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中国军队最不愿意看见的情景出现了:天又一次亮了。

  与砥平里血战同时进行并且同样残酷的,还有在美军向砥平里增援的方向中国军队所进行的阻援战。在那里,中国士兵的血肉之躯所面对的是滚滚而来的美军坦克群。

  13日,当砥平里开始受到中国军队攻击的时候,李奇微命令美第二师二十八团立即北上增援。二十八团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双方发生激战并形成胶着状态。

  14日,砥平里的弗里曼上校一次又一次要求立即增援的电话弄得李奇微心烦意乱,他只有再派出增援部队去解救被围攻中的二十三团。但是,美第十军的正面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部队了,如果再增派部队,只有动用预备队。战争中防御一方如果到了动用预备队的地步,至少说明整个防线的兵力布局已到捉襟见肘之时了。

  拜尔斯后来说,第十军正面的防线,由于砥平里的突出,原州与砥平里之间出现很大的空隙,如果中国军队不那么专注地攻击砥平里,而是在围攻砥平里的同时,向原州方向实施如同像横城反击规模的猛烈攻击,那么联合国军队的东线肯定会全线崩溃。

  拜尔斯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还没有他的上司李奇微那样更深刻地洞察到中国军队“礼拜攻势”的规律。正是横城一役,使美第二师和南朝鲜第八师受到打击并且后退,才造成了原州防线上危险的空隙,但是从中国军队发动横城反击战至今,已经有十多天了,中国军队持续大规模进攻的时间只能是八天,而在大规模攻势结束后到发动新一轮的战役,至少需要一至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因此,持续的攻击对当时的中国军队来讲已经没有可能。如果中国军队具备持续进行大规模攻击的能力,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所有的联合国军队包括拜尔斯本人早已经乘船逃离朝鲜了。

  李奇微命令美骑兵第一师五团立即北上增援砥平里,他要求五团无论受到何种规模的阻击也要突进砥平里,哪怕只突进去一辆坦克。

  李奇微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坚守砥平里。

  美骑兵第一师五团团长是柯罗姆贝茨上校。14日下午,五团在距离砥平里以南六公里的地方集结了部队。这是一个庞大的而混杂的部队;五团的全部兵力加上两个野战炮兵营、一个装备M一46重型坦克的坦克连、两个装备MA-76G型坦克的坦克排、一个工兵连、一个装载着支援砥平里各种物资的大型车队,还有一个专门到砥平里处置伤亡美军官兵的卫生连。

  鉴于砥平里的危急,增援部队不顾美军夜间不战斗的惯例,于14日下午十七时出发了。

  坦克在前后掩护,中间是步兵、炮兵、工兵和车队,增援的队伍在狭窄的土路上足足延伸出三公里。

  部队前进了大约一公里,土路上的一座桥梁被中国军队炸毁。整个行进停止,等待工兵修桥。这时,正是中国军队在五公里外的砥平里进攻最猛烈的时候,已经负伤的弗里曼上校在电话中向柯罗姆贝茨上校大喊:“迅速向我接近!”

  整整修了一个晚上桥才修好。

  15日早晨,五团继续出发。刚过了桥,立即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阻击的火力来自两侧的高地,行进又停下来。由于是白天,五团在美军飞机的支援下向公路两侧的高地展开,一营、二营以及两个炮兵营的36门火炮掩护三营和车队沿着公路向前推进。

  阻击美军骑兵第一师五团的是中国第三十九军的一一六师和第四十二军的一二六师。

  这恐怕是美骑兵一师五团入朝作战以来遇到的最顽强的阻击。中国军队占领了公路两边所有的有利地形,他们居高临下射击,虽然火力的猛烈程度比不上美军,但是中国军队迫击炮的落点十分准确,停止在公路上的车队和坦克因目标明显伤亡很大。五团的一营和二营分别向两侧的高地进行冲击,在空中火力的支援下,他们拿下一个又一个高地,但是,高地常常是刚刚占领立即又被反击下来。“伤亡巨大的中国军队好像越打越多,中国士兵的忍耐力和对死亡的承受力是惊人的。”战后柯罗姆贝茨上校这样说。

  美军战史中对中国军队阻击的评价是:“非常坚决,异常顽强”

  五团与中国阻击部队的交战一直打到中午,增援的队伍原地没动。

  弗里曼的二十三团在砥平里依旧承受着中国军队的攻击,这一次,中国军队在白天依然没有停止攻击。看来砥平里的局势真的不妙了。增援的五团因受到阻击而进展缓慢,这令柯罗姆贝茨上校被夹在李奇徽和弗里曼两边的责骂之中。中午时分,他明白了自己要不就受军法处置,要不就创造个出奇迹,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距离砥平里只有五公里,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是如此遥远。

  最后,柯罗姆贝茨上校下了决心:不管那些载满物资的卡车,也不管那些与中国士兵扭打在一起的士兵,甚至不管那些炮兵了,他要亲自率领一支坦克分队,凭借着厚厚的装甲冲到砥平里去。

  柯罗姆贝获抱定了一死的念头。

  下午15时,坦克分队组成完毕:一共23辆坦克,四名专门负责排雷的工兵搭乘在第二辆坦克上,坦克连连长乘坐第四辆负责指挥坦克的前进,上校本人乘坐第五辆坦克指挥全局,三营营长和L连连长乘坐第六辆指挥步兵,三营L连的160名士兵分别蹲在后面的坦克上跟随冲击。同时,一营和二营受命在公路两侧边前进边掩护,炮兵要不惜把炮弹打光也要把中国军队的阻击火力压制住,上校还要求空军的轰炸机向面向公路的两个斜面进行最大可能的饱和轰炸。

  在坦克分队的最后,有一辆收容伤员的卡车,至于这辆卡车能不能冲进砥平里,就只有看它的运气了。

  柯罗姆贝茨给弗里曼打电话:“恐怕运输连和步兵进不去了,我想用装甲分队突进去,怎么样?”

  弗里曼说:“我他妈的不管别人来不来,反正你要来!”

  45分钟之后,这支孤注一掷的坦克分队开始前进了。

  美军轰炸机沿着坦克分队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高地开始了猛烈的轰炸,公路两侧两个营的美军则全力向中国军队的阻击阵地发动钳制火力进攻,联络飞机在头顶来回盘旋,担任引导炮兵射击和报告前方敌情的任务。坦克分队每辆坦克的间隔是50米,整个突击分队的长度为一点五公里。

  在接近砥平里的地方,有一个叫曲水里的村庄,坦克分队刚刚看见村庄里的房舍,就遭到了中国军队迫击炮的猛烈拦截,长长的坦克队伍被迫停下来。无论天上的飞机和地上的坦克的火力如何压制,中国士兵的子弹依旧雨点般地倾泻而来。坦克上步兵的任务是掩护坦克的前进,但是这些步兵很快就跳下坦克,跑进公路边的雪坑里藏了起来。柯罗姆贝茨在对讲机中大喊:“我们打死了几百名中国人!”但依然阻止不了坦克上步兵的逃跑。当坦克继续前进的时候,几十名步兵包括两名军官被扔下了。

  曲水里是个小村庄,公路从村庄的中央通过。中国士兵从村庄两侧的高地上向进入村庄的坦克分队进行射击,手榴弹在坦克上爆炸,虽不能把厚装甲的坦克炸毁,但是坦克上的步兵无处躲藏。有的中国士兵直接从公路两侧的房顶上跳到坦克上与美军士兵格斗,并且把炸药包安放在坦克上引爆。坦克连连长因为有的坦克已经燃烧,要求停下来还击,被柯罗姆贝茨上校拒绝了,他叫道:“往前冲!停下来就全完了!”

  通过曲水里村庄后,坦克分队的数辆坦克被击毁,搭乘坦克的L连160名士兵只剩下了60人。

  在距离砥平里约两公里的地方,公路穿过了一段险要的隘口:这是一段位于望美山右侧在山腰处凿开的极其狭窄的豁口,全长140米,两侧的悬崖断壁高达15米,路宽仅能勉强通过一辆坦克。

  当柯罗姆贝茨的第一辆坦克进入隘口的时候,中国军队的一发反坦克火箭弹击中了坦克的炮塔。四名工兵乘坐的第二辆坦克进入隘口以后,火箭弹和爆破筒同时在坦克两侧爆炸,坦克上的工兵全被震了下来。受到打击最严重的是坦克连连长乘坐的第四辆坦克,在被一枚火箭弹命中之后,除了驾驶员还活着,其余的人包括坦克连连长希阿兹在内,全部死亡。幸存的驾驶员把这辆燃烧的坦克的油门加大到最大限度,猛力撞击已经被毁坏的坦克,终于使狭窄的隘口公路没有被堵死。

  冲过隘口的坦克掉头压制中国士兵对隘口的攻击,没有通过的坦克也在后面向中国士兵开火。一直搭乘坦克到这里的美军步兵成了中国士兵射击的靶子。至于队伍最后面的那辆收容伤员的卡车,虽在中国军队的夹击下一直跟随到这里,但它只是到了这里,卡车被打坏了,车上的伤员全部下落不明。

  冲过隘口,柯罗姆贝茨在坦克中看见了在砥平里外围射击的美军坦克以及与中国士兵混战在一起的美军士兵。他立即命令与砥平里的美军坦克会合,然后向中国军队围攻砥平里的阵地开炮。

  砥平里的美军二十三团一听说骑兵一师五团到达的消息,如同得到百万援军一般欢呼起来。实际上,美骑兵一师五团的增援部队此时到达砥平里的只有十多辆坦克和23名步兵,23名步兵中包括13名伤员。增援的坦克一路冲杀过来基本上已经没有弹药了。因此,柯罗姆贝茨上校九死一生地到达砥平里,除了给了二十三团以心理上的支援外,没有军事上的实际意义。

  所幸的是,15日下午,中国军队停止了攻击。

  对砥平里攻击的停止,是在中国军队基层指挥员的坚决要求下决定的。

  在中国军队的战史中,下级指挥员在战斗中向上级指挥员提出“不打”的要求,砥平里属罕见一例。

  对砥平里之战意见最大的是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

  2月6日,上级的指示是:第四十二军集中力量打砥平里。但因为第四十二军距离砥平里太远,这个命令并没有执行。后来,命令第四十军和第四十二军各派一个师包围砥平里,但最后对砥平里实施的包围仅仅是在北面和西面。在东、南两个方向没有中国部队,还叫什么包围呢?原来的指示是:第三十九军的一一五师和一一六师沿汉江北岸东进,一一七师到龙头里集结,但实际上还没等到集结,一一七师又奉命南进。横城反击战结束,一一五师受命西进,从东面打砥平里,部队前后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样的调度别说打仗,来回急行军也把部队拖垮了。一一五师由于距离砥平里的路程远,直到12日下午15时才攻击到马山,而在一一五师打马山的时候,砥平里的西、北两面都没有枪声,后来才知道第四十军和第四十二军是上半夜攻击的,后半夜攻击停止了。

  15日上午,吴信泉军长接到关于对砥平里攻击的三个师一律归第四十军指挥的命令时,他就感到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显示出诸多不利的迹象。邓华指挥部完全可以直接指挥三个师作战,怎么打到困难重重的时候反而突然变更指挥权呢?而“邓指”又打来电话,命令16日务必拿下砥平里。在砥平里坚守的美军并非原来估计的兵力数字,不但有6000人之多,而且防御工事十分坚固,我军以野战方式攻击根本攻不动,况且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的火力十分猛烈,我军参加攻击的三个师所有的火炮加起来才3O多门。兵力和火力的对比如此悬殊,16日拿下砥平里的依据是什么呢?战士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已经不能再这样伤亡下去了。

  当邓华指挥部给第四十军打来电话,责成第四十军军长温玉成统一指挥对砥平里的攻击,并要求“十六日务必拿下砥平里”时,温玉成几天来一直积存的不满爆发了。这位富有战斗经验的军长明确地表示,这场对砥平里的战斗,是没有协同的一场乱仗,是以我军之短对敌人所长的一场打不胜的战斗,必须立即退出攻击。

  温玉成军长直接给邓华打了电话,明确建议撤出战斗。

  邓华让温玉成“不要放下电话”,立即向彭德怀报告了温玉成的建议。

  彭德怀表示同意。

  二月十五日下午十八时三十分,志愿军总部收到“邓指”的电报:各路敌均已北援砥平里之敌,骑五团已到曲水里。今上午已有五辆坦克到砥平里,如我再歼砥平里之敌,将处于完全被动无法机动,乃决心停止攻击砥平里之敌。已令四十军转移至石隅、高松、月山里及其以北地区。三十九军转移至新旧仓里、金旺里、上下桂林地区。四十二军转移至蟾江北岸院垡里、将山岘以北地区。六十六军原州东北地区。一二六师转移至多文里、大兴里及以北地区,并以一部控制注邑山。各军集结后,再寻机消灭运动中之敌。因时机紧迫未等你回电即行处理毕。

  砥平里战斗结束。

  砥平里战斗,中国军队的伤亡人数是惊人的。参加攻击的中国军队八个团中,仅第四十军参加攻击的三个团就伤亡1830余人。三五九团三营的官兵几乎全部伤亡,三营营长牛振厚在撤退时说什么也不离开遍布着他的士兵尸体的阵地,最后硬被拖下来。三五七团团长孟灼华在向上级汇报士兵伤亡的情况时因痛苦万分而泣不成声。

  中国军队对砥平里的攻击是失败的。

  战后,志愿军邓华副司令员为此做了专门的检讨。

  15日夜,天降大雪。

  当晚,砥平里环形阵地中的美军士兵和法军士兵紧张地等待着中国军队的再次攻击。大雪中,环形阵地的周围先是漆黑一片,然后突然出现了密集的火把,但是中国军队没有攻击。火把在砥平里环形阵地的四周晃动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白雪茫茫,天地间一片寂静。

  15日夜,中国士兵在火把的照明下,寻找并且抬走了阵亡官兵的遗体,没有寻找到的,便很快被纷飞的大雪掩埋了。

  中国士兵抬着伤员和阵亡战友的遗体、押解着俘虏开始向北转移。

  第三十九军指挥部撤退时,经过了一个星期前横城反击战中一一七师歼灭美二师九团一部的鹤谷里战场。战场的公路上依旧布满了坦克和汽车的残骸,横七竖八的美军士兵的尸体僵硬地躺在雪地上,很多尸体已经被美军自己投下的凝固汽油弹烧成一团焦炭。不远的地方,由第三十九军军保卫部押解着的300多名美军俘虏正在一个小村庄里碾米,为他们自己准备行军的干粮、他们似乎已很内行地在大雪中围着牛拉的石碾子转圈。

  近四十年后,一位美国历史学家在南朝鲜收集关于朝鲜战争的资料时,特别访问了砥平里。一位南朝鲜老人说,他当年曾经在这里掩埋过中国人民志愿军士兵的尸体。根据老人提供的线索,美国历史学家在北纬37℃线附近挖出了19具中国士兵的遗骸,遗骸四周的冻土里还散埋着中国士兵用过的遗物,包括军装、子弹、水壶、牙刷、胶鞋等等。

  1989年5月12日,中国新华社电:新近在南朝鲜境内发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安葬仪式,今天下午在朝鲜军事分界线边境城市开城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陵园举行。我十九具烈士遗骨,是今天上午在板门店召开的朝鲜军事停战委员会第四百九十五次秘书长会议上,由军事停战委员会联合国军方面移交给朝中方面的。这是自朝鲜战争停战以后,在南朝鲜境内发现志愿军烈士遗骨最多的一次。同时发现的还有数百件志愿军烈士用过的各种遗物,也已交给朝中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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